[神里绫人x你]社奉行夫人养成记(下)
*上篇
*是@潼 的约稿!!
*不知道为什么合在一起发不了所以分成上下篇了
*祝大家食用愉快!
6.
日复一日,天复一天。
你在神里绫人的教导下终于可以把神里家剑法完整地一套打出来。虽然有些时候动作难免走形,但比起一开始那个连新手剑都拿不起来的弱鸡形象,现在至少可以像模像样地舞上一小会了。
你也习惯了每天早起的日常,神里屋敷位居高处,有时一套练习打完了,就能看见远处人家升起的袅袅炊烟。
万物因为这柱烟的升起而复苏,晨光照亮天际带来早市的喧嚣。需要赶早的人家吃完早饭后就急着上路,鸟鸣马啼声渐起,带来稻妻清晨的第一缕烟火气。
“想不想去看看早市?”
神里绫人突然对你说。
“早市?”
这个词对你很陌生,毕竟在你的字典里,以前最早的起床时间都是十点以后,完全谈不上什么早市,甚至能赶上午饭时间就算万岁。
“我想去!”
你兴奋地抬头,迎着阳光看去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神里绫人微微垂眸,看见你额角有些许晶莹,才发现你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他摆摆手让家仆递来一条湿毛巾,
“擦擦汗,小心着凉。”
“噢——”
你点点头,毛巾沾水后触感微凉,晨风一拂,原本有些发粘的皮肤变得清爽起来。
自从你跟神里绫人练剑以来,身体发虚的不适感减少了许多,让你都忘了自己曾经是身娇体弱提半桶水都会气喘吁吁的闺家小姐。
你握了握拳,感受力度在指尖的凝聚,惊觉自己也会有如此充满力量的时候。
其实你跟神里绫人都清楚,在他把荷包递给你的那个晚上,你们的交易早就结束了。但是第二天神里绫人依然站在你的床前等你起床,你也没有主动提出要离开这里。当初他提起假扮侍卫是为了帮助你锻炼身体,这是你后来领悟到的事情。所以即使起初早起与你而言困难重重,你也会努力爬起来,半阖着眼皮跟神里绫人打出一套剑法。
当然免不了有些实在起不来的赖床时刻,但神里绫人不会催你,只在你的床边坐下许久,耐着性子点灯看他要处理的政事和相关文书。
在翻页声和神里绫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下,你的困意被架在油灯上灼烧,然后静悄悄地荡然无存。最后还是乖乖地爬起来,把神里绫人推出房门,换上练习用的轻便骑装,然后根据身体记忆练习着每日都相同的内容。
他帮助了你良多,你理应都记在心上。
“这里是春日祭的主要场地吧。”
你跟在神里绫人的后面,越看周遭房屋的布局越觉得熟悉,仔细回忆后发现竟然在他的书房里看见过差不多类似的画。
“对。”
神里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你一眼,以往你从来不关心这方面的操办事宜,一般祭典开始的当日才会急急忙忙询问地点和注意事项,然后慌乱地换上衣服来给神里家捧场子。
你瞧神里绫人那微微抬起的双眉就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你什么,得意地叉起了腰,“怎么样?是不是有进步?”
你笑着凑到他旁边眨眨眼,“我说了以后要当你的帮手的。”
“是。”神里绫人没忍住摸了摸你的头,“祭典明天就要开始,今天要来看看他们布置的怎么样了。”
神里绫人后半句话的尾调下压,似乎是想起了那个闹得不太愉快的晚上。
你有意为他解忧,“老爹说他们最近都没有去拍卖会哦。”
潜意思是在神里绫人的敲打下,那些人都变得很老实。
“希望如此吧。”
神里绫人冷笑一声,看向你时语气又柔和下来,“再往前走走就是摊贩们汇聚的集市了。”
“好耶,快走!”
离市场门口还有小小的一段距离,来来往往在这条小路上的人们就已经络绎不绝。看起来有摊贩也有顾客,这两类人通常很好分辨,只需要看身上有没有背着的大包小包,还有脸上行色匆匆的神情。
再走近几步,远处的吆喝声就听得更明显了。
说来其实是有些惭愧的事情,在稻妻成长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你或许根本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国家,还有稻妻城里平凡的人们。
早市上的东西有很多,经过春日祭布置的改造,让这个市场更添了不少稻妻原本的风味。
市集门口插着两道将军大人的旗帜,中间拉起一条“稻妻第x届春日祭”的横幅,进入市集后许多店面都贴上了灯笼和彩带,一切都准备好,只待明天春日祭的盛大开场。
今天的早市更像是战前演习,人们讨论着明天每个地方会摆放什么摊位,他们要以什么路线来参展。
早市的摊贩们则笑意吟吟地给各位远方来客介绍稻妻的春日祭里会有什么,顺便推销一下自家的商品,例如稻妻特产的小吃、本地农户种植的蔬菜等。
喜庆的味道扑面而来,你置身在此地,仿佛才刚刚认识这个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国家。
“以前这里也会有早市吗?”
你惊叹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拉了拉神里绫人的衣角。
“每天都有,偏远村子里的人会过来出售自家的农产品,而他们的客户就是这些住在稻妻的城里人。”
神里绫人慢慢在前面走着,“当然也会出售一些吃食,用来填饱肚子当早餐,或者带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子们尝尝鲜都是极好的。”
突然在一个点心摊子面前停下来。
“要两个酥饼,甜口的。”
他神色自如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串摩拉,递到小贩的手里。
“惯例么?”
小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手上开始忙活起来。
“嗯,是。”
神里绫人点头,指了指你,“她的做小一些。”
“好嘞。”
小贩跟神里绫人的相处甚是自如,仿佛是很多年的好朋友。
你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社奉行大人经常过来我们这里买酥饼呢。”小贩笑嘻嘻地回答,顺手把包好的酥饼递给你,“小姐你的。”
“谢谢。”你接过来,饼子的外皮被炸得刚刚好金黄酥脆,甜丝丝的味道从包装纸里冒出来,一出溜全部钻进你的鼻子里。
你舔了舔唇角。
“想吃就吃吧。”
神里绫人也接过了他的酥饼,优雅地在那金黄的饼子上咬了一口。
你见状也大口咬下去。
差点被饼子烫飞了。
咧着舌头在那儿哈气。
“啊啊啊好烫!”
“你...”神里绫人有些哭笑不得,“小口吃,又没人跟你抢。”
“酥饼好好吃啊!”
虽然很烫,可那舌尖糯糯的甜香味儿是半点没少将你的味蕾刺激了个彻底。酥脆的饼皮咬下去是有嚼劲的内馅,软软地在你舌头上回弹,甜甜的奶味充溢了整个口腔。
烫,但实在美味。
你忍不住就着热意又吃了一口。
“呜呜太好吃了。”
快乐得要在神里绫人面前冒星星眼。
“你怎么能找到那么好吃的东西!”
“别吃撑了,后面还有呢。”
神里绫人忍俊不禁地给你递了水,“是凉的。”
“谢谢!”你咕咚咕咚灌下去,舌尖的灼烧感这才降下许多。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你期待地看着神里绫人,紧张等待他的回复。
“跟我来就是。”
神里绫人对这个集市比你想象中要熟悉得多,他带着你在人群中穿梭,你怕走丢,紧紧握着他水蓝色的衣袖。
很快你们就提满了大袋小袋,找了一个人少一点的小山坡坐在草坪上休息。
原来你们来的时候还算早,现在集市里才是人群汹涌,人和人摩肩擦踵,热闹得不行。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幸好清晨的阳光不太热辣,照在人的身上刚刚好,暖洋洋,吃饱喝足后让人忍不住犯懒。
你咬着一块糕点,手边是神里绫人给你买的堇瓜奶茶。你们四周也遍布了好几个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正分享着各自在早市上的收获。
早市里人声鼎沸,早市外安逸自如。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即便挤在人群里多少会有些不便。看着这一幕,你突然想起神里绫人接手社奉行时无意间对你说过的一句话,他只是希望稻妻的每个人都有家可回。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你偷偷看着神里绫人,冰蓝色的发丝乖巧地垂在他的颈边,眉眼放松嘴角自然上扬,阳光勾勒着他轮廓的一角,白皙皮肤下透红的毛细血管在你眼中都一览无遗。
神里绫人在研究奶茶与糕点间是否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正当你欣赏着稻妻公务员绝美的侧脸时,你听见“咚”的一声,那枚糕点精准落进了神里绫人的奶茶里。
你的呼吸停滞了。
“这样不太好吧?”
“如果好喝的话你也可以试试。”
“...那个......我就算了。”
好吧,每个人都会有不正经的时候,稻妻公务员也不例外。
第二天的春日祭如期开场。
神里家主照旧不出面,典礼仪式由白鹭公主代劳,为了庆祝稻妻解除眼狩令后的第一个时令节日,几乎稻妻城所有的居民都来到了大广场参观。
绫华穿着礼服在台上致辞,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剪下彩带引起全场欢呼,大家都呼唤着白鹭公主的名号,也感恩稻妻的无上神明。
除了神里绫人的名字。
你跟神里绫人隐藏在人群里,被挤在中间,恍然间有了一种被人群簇拥的错觉。你转头想问神里绫人要不要上去说点什么,你看着他在书房里操劳多日,最清楚他才是为这个庆典付出了最多的人。
可神里绫人只是偷偷拉低了纱帽的帽檐,对你笑了笑,做出噤声的手势。
你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只不过是将军大人麾下一名认真工作、履行职责的公务人员罢了,无需太多的褒奖。”
但你偏偏要认真夸他。
你踮起脚尖,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我替稻妻感谢您,社奉行大人。”
你笑着道了句恭喜,字字句句落在他耳朵里都格外清晰。
他愣了一下,回握你的手。
“不客气,我的临时侍卫。”
7.
过完春彩祭,天气便热得不寻常。
要说太阳没升起前还有些凉意,太阳升起后燥热便爬上眉梢,每次在院子里练完剑你的衣服都会被汗浸透,用力拧一拧还能滴出水来。
湿淋淋的,实在是讨厌。一想到这你就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你睁眼看着窗外发呆,神里绫人还没有过来,在时间的流淌中,困意悄悄来临。趁神里绫人还没来,你得赶紧再补一会儿觉。
如此就放下了早起的心理包袱。
你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惬意地闭上眼,准备在床上赖死直到神里绫人过来催你。
谁想这一闭,就舒舒服服地睡多了一个时辰,而你醒来时,房间里却依然没有神里绫人的身影。放在平时,他肯定早就坐在你床前开始翻书了。
奇怪。
你掀开被子,利落地换好衣服来到神里绫人的房门前。
轻轻敲三敲,没有回应。
重重地在门上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糟糕,要出事。
顾不得太多礼仪,你推开神里绫人的房门。他书桌上的煤油灯还未熄,跳动地燃了一夜,那些文书的摆放也很乱,地下还掉了一张盖了社奉行印的纸。
你轻车熟路地绕过书桌,拨开帘子进入神里绫人的里屋。
只见他躺在床上皱着眉,呼吸粗重睡得很不安稳,连外衣都没有换下来,直接和衣而眠。
不太对劲。
你走近他,发现他嘴唇苍白面色铁青,眼下更是因为多日的熬夜落下重重的黑眼圈。你抬起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这处的温度烫得吓人。
解决春彩祭这则心头大患后,连续忙碌多日的神里绫人终究是病倒了,而且这个病来势汹汹。
你在神里绫人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又去水井里打了一盆冰水,把毛巾浸进水里,拧干一些后又放回他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
嘱咐好家仆看顾神里绫人,你才急急忙忙地去寻神里屋敷惯用的医生。
给社奉行家看病的医生不同寻常,只见他这口气叹了又叹,面露难色,有什么话憋在心里始终说不出口。
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神里绫人得了无法挽回的重病,你也要拼尽全力将神里绫人治好。你咬咬牙,坦然对医生道:“医生无需顾虑,您说吧。”
“社奉行大人这次病得不轻,过于操劳,病气攻心,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恢复过来,需要很精细的照顾才能调理好社奉行大人的身体。”
医生前几日才来过神里屋敷,分明特地嘱咐了家主大人却还是让他落到这田地,他不知该感慨这是将军的运气得此良臣,还是感慨神里绫人不顾身体状况强撑,直到如今躺在床上高烧昏迷不醒。
你不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听到神里绫人还有救便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你给神里绫人替换了他额头上的毛巾,又问道:“请问医生我该怎么做?”
医生唰唰给家仆递了个单子。
“这剂方子上的药每日服用三次,只能用夜泊石制成的碗来装盛。社奉行大人高烧不退,最好对他的体温进行控制,每时每刻都要有人盯着。吃食这方面要清淡饮食,必要时可服用一些璃月清心制成的菜肴,防止身体血气过于亏损。”
“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个人每日帮社奉行大人疏通经络,心闷则气不顺,气不顺则易堵。社奉行大人就是太多事情闷在心里,做得太多想得太多,如此才病来如山倒,他需要时间进行休养。”
简单,你将照顾神里绫人的活包揽下来便是。
送走医生后,你便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方子上的药材对神里家而言并不难找,只是药材金贵,熬药的火候不宜过大也不宜太小,否则就会坏了一整锅药材。
你叹了口气,触了触神里绫人的手。
还是很烫,你用冷水替他擦拭了两回手上的皮肤,体温仍然降不下去。
是不是应该给神里绫人换件衣服?冷毛巾接触皮肤的面积越多,降温的效果亦就越好。神里绫人平日里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如今想给他擦拭手脚,的确是有些困难。
正当你在叫醒神里绫人和自己动手替他换衣服之间犹豫时,神里绫人缓缓睁开了那双透露着倦意的眼。
他轻轻喊了一声你的名字。
“诶——”
你连忙应道,坐在神里绫人的面前。
“什么事?”
他的嗓子已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凭借你跟他认识多年的默契,你从他的嘴唇中推测出大概他还想继续处理书桌上的文书。
......
“不许。”
你叉着腰,霸道总裁式地给他额头上又换了一条冷一些的毛巾。
“你的文书我会帮你处理,你是病人,现在要好好休息。”
你从未见过这样的神里绫人。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卷翘起,皮肤白得像瓷娃娃,平日里一大块的高大个现在病怏怏地窝成一团,看起来好不可怜。
“安心啦。”
你笑着搓了搓神里绫人滚烫的脸蛋,“我会帮你看好社奉行的。”
“如果你想自己换衣服的话就点点头,不想就勾勾你的手指头。”
你端起水盆,已经做好离开房门方便神里绫人换衣服的准备,结果神里绫人勾了勾手指,然后无辜地看着你,活像一只被抛弃在路边没人爱的小狗。
“你这样是我占你便宜诶。”你的目光在神里绫人的身上来回扫动几下,“你确定?”
他点了点头。
神里绫人在昨天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连抬手都发沉,浑身累得不像样,看着看着文书差点一头撞倒煤油灯引发火灾。
他这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生病了,或许病得不轻。站起身时两眼发黑,他只能靠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的经验摸到床沿,扑通一下倒下去就不省人事。
直到刚刚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水声,他的浑身都在燥热只有额头上存在着一抹冰凉。挣扎了好久睁开眼,看见一位少女在盯着他皱眉,仿佛认真在思索着什么。
原来是这件事。
神里绫人轻轻抬起手,方便你脱下他外衣的举动,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耗尽身体一半的力气。
如今你这副陷入沉思的模样更作证了这场病的严重性,他最不乐意的事情就是看你皱眉,可现在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神里绫人抬起了另一只手,耗尽浑身另一半的力气,尝试抚平你的眉梢。
“我没事。”
他的唇短暂开合,你从里面读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没事。
你握住他的手塞回被子里,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担心你的心情。
“别拿出来,小心着凉。”
神里绫人却眨了眨眼,你不知怎的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委屈。
你望着他发青的脸色又叹了口气。
“你现在不能受凉,病会更加严重。我去给你熬药,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他偏过头。
“很快就会回来。”
神里绫人又转回来,下巴微微向下垂了几个幅度。
到底是生病了,平时天塌了还能面不改色的神里绫人也变得幼稚起来,你稍微离开一会他就耍起脾气。
你忍不住刮了一下神里绫人鼻头。
“乖哈。”
8.
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一走出房门,神里绫人便开始后悔起来,刚刚那样孩子气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但你就那样站在他面前,细心地、一道又一道地给他换着毛巾。
不知怎的,神里绫人的心里发起酸来。
看着你的背影,他一下子就想到许多东西。小时候他与绫华共同生病了,父亲和母亲急得不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直在屋里转,同样也是拿湿毛巾替他们擦拭着身体,没有喊家仆的帮忙。
托马现在就在府里,照顾病人于他来说就是一件小事情。但你没有托付给他,而选择亲力亲为。
他又想到你生病的时候,他也会焦急得团团转,寻了很多民间的方子,一个个在自己身上试验后再把效果最好的方子拿去给你抓药。
他是家中的长子,事必躬亲,要为绫华做好榜样,要张罗整个家族,要管理好这个偌大家族的运转。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何其困难。
更何况外面又有那么多的豺狼在虎视眈眈。
或许他真的有些疲惫。
而你正好给他送上来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分明小时候你还会拉着他的手大哭,就算是现在也会偷偷窝在被窝里不愿起床。
你是什么时候瞒着他悄悄长大了呢?
经过那次房顶偷听之后吗。
神里绫人并不清楚。
对于那个晚上,你低头看向他执拗又倔强的眼神,还有那句认真的“想”,神里绫人不敢去赌。
他身上背负着太多,要扛起没有了父亲之后的神里家族的兴亡,要照顾年幼如同一张白纸的妹妹,还有身后追随着他的人,枫原氏、托马,他不敢让他们失望。
他感谢在他所有遇见的人之中,多出了一个游离在家族之外的你。
你不需要他给你提供任何期待,他也不欠你什么别的东西。你们的关系是平等的,在他杂乱如乱麻的关系网中,你是一个独立的点。仅仅因为他是神里绫人,所以你会待在他身边,无论春风得意或马下失蹄。
他好像终于完成了父亲的夙愿,也兑现了母亲不想让绫华沾染政事的承诺,一路颠颠撞撞地走来,听见你温柔地对他说了一句。
“好好休息。”
是的,好好休息。
只要是在你的身边,他就可以放松下来。他喜欢随意地同你打趣,或陪喜欢的人逛逛早市,单纯吃一块糕点,望见她的笑容,然后往心里灌蜜。
神里绫人本来以为这就足够了。
可他现在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贪心得多。
他不仅希望自己可以留在你身边,更希望这个期限能够是永远。
原来是这样啊。
神里绫人阖上眼,缓慢而冗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他找到自己的下一个目标了。
只属于他自己的目标。
9.
照顾神里绫人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麻烦,孩子气的现象出现过那一次后便再没有出现。神里绫人似乎又恢复了他平时的模样,不挑食,吃药一口灌下去,顶多在病好一些的时候还要强行处理一些没那么繁重的政事。
可以说是职业病吗?
他好像真的闲不下来。
“不许再看了!”
你面朝夜色数着小绵羊,在最后一刻钟准时把他手里的印章和书页抽走,佯装一副母夜叉的模样,“再看我就把这个撕掉!”
你为了神里绫人的病,硬是熬了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现在这个大病初愈人士不仅不好好休息,还妄图打破你给他定的规矩——每天只能工作两个小时。
“真的吗?”
神里绫人捻了捻手里的笔,他勾着嘴角,尾音听起来却有些颤抖。
“哈?”
他的政事,担心的应该是他吧。
“你仔细看看。”
他将你手上的纸倒了个面,原来你刚刚拿反了,现在才看的明白这张纸上写了什么。
“稻妻婚姻申请书...申请人...神里绫人?!”
你猛地拽住这张纸,整颗心脏在看到另一个申请人名字空出来后提拉到极致,“你跟哪家小姐订了婚?”
“你那么紧张作什么?”
看到你的反应,神里绫人的心里突然有了谱。
“我这几日每天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结果你居然要跑去跟别人结婚?”
你真的要气死了。
“谁说我要跟别人结婚了?”
神里绫人笑了笑。
“啊?”
“明日我会上你们家提亲,我想先提前问问你的意见。”他说得轻描淡写,把手上转着的那支笔放到你面前。
“请问这位小姐。”
那双眼眸弯着,流转暗光如同天上皓月,里头痴痴地映着你,要叫你坠进那撩人的月亮湖里。
“你愿意嫁给我吗?”
稀里糊涂就在那张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不怪你。
要怪就怪神里绫人的这张脸太具迷惑力。
下笔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到家后,你抓着头发,坐立不安地在自己闺房里打转。
10.
稻妻贵族门第间求娶一般会牵扯巨大的利益关系,特别是像神里绫人这样的家世,更需要郑重考虑。
而神里绫人他刚刚跟你求婚了?
这个认知吓得你连夜逃回了自己家。前日明明还瘫痪在床上的神里绫人却好像突然养足了精神,硬是跟着你送你到家门口才离开。
一路上你紧张地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
即使在神里绫人求婚前你们无话不谈。
你承认你待在神里绫人身边那么多年确实有非分之想,毕竟任谁每天对着那张天神下凡一般的脸庞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更何况你从小看到大,对神里绫人的爱慕是深入骨髓。早在你们一起在学堂读书的年龄,你就帮他拒了无数封递给神里绫人的情书,甚至为此还模仿了神里绫人的笔迹方便你给那些小女生写回应。
你以为你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明面上与神里绫人是超级信赖可以两肋插刀的关系,实际上只有你才知道你暗恋了神里绫人多少年。
你的心在第一次认识神里绫人的时候就遭到了抢劫,他拽着那颗心一路狂奔偏离它原本的轨道。你多次尝试把心夺回来,却又在与神里绫人一次又一次的纠葛中越陷越深。
最后这颗埋下的种子伴随蓬勃的爱意生根发芽,逐渐在你的心里长成参天大树。
他喜欢你吗?
你朦朦胧胧有所感觉。
但爱一个人就容易把自己降到尘埃里,你不敢去想象这件事情,只怕最后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喜欢神里绫人的理由有很多,你可以列出无数无数条。
为了融入稻妻名门成为大家闺秀,你曾发了疯地去学习琴棋书画,把自己逼得两眼通红,手指上缠瞒绷带却还是忍着疼痛把那首新学的曲子在神里绫人面前弹完。
“怎么样?好听......”炫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握住手摘掉所有绷带,细细给你指节处零碎的伤口擦药。
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不喜欢就不需要那么拼命。”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句话就击溃了你所有的心里防线。
彼时父母忙碌,无暇顾及家中的事务。家政官见你年纪小便仗势欺人,家务事偷工减料,仗着自己挂靠其他大家族便连你的感受也不顾,只是忘带钥匙晚归了半刻钟就被家政官关在家门外无家可归。
你晚上冷得瑟缩,坐在家门前抖得像筛糠子。
你低着头蜷缩起来,苦恼今晚该如何度过。下一秒神里绫人的棉鞋便映入眼帘,他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你身上,手里拿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条还得是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你不会跟神里绫人吵架,单看他这张脸,你就完全对他恨不起来。
嫁给神里绫人,一直是你年少时真挚的想法,即使现在亦然。
明天他会怎么提亲呢?
可恶,你的心里居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期待。
这一夜注定紧张到无眠,以至于第二天你的眼下出现了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看见神里绫人与你父亲交谈甚欢的时候,你还以为你自己精神恍惚了,狠狠掐自己一把后才意识到这是现实。
稻妻的官场早就将神里绫人的社交能力培养出来,更何况你父亲要比官场上那些老滑头更好相处。一向严厉的父亲被他逗的眉开眼笑,称呼直接从神里家那小子变成了绫人。
神里绫人见你脚步虚浮,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他上前扶住你,低声在你耳边道:“昨晚没休息好?”
......这件事情要怪谁啊!果然还是要赖在神里绫人的头上。
你拍了拍他,“没事。”
神里绫人又关切地看看你,决定换个位置坐到你旁边。
这一切都被你父亲看在眼里,他低头佯装抚下巴,却盖不住嘴角涌现的笑意,欣慰地连连点头。
跟神里家合作的次数有不少,他自然知道神里家家底如何。神里绫人这一趟来下聘,几乎是把一半的神里家都掏空了,聘礼之丰厚也是稻妻城里的独一档,可见神里绫人对自己女儿态度的重视,关键点就在于......
你父亲一抬头,就望见你跟神里绫人在小声嘀嘀咕咕着什么,凑得极近,是把他这个老父亲都忽略了。
他咳嗽两声,问道:“你应该知道绫人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吧。”
你这头在询问神里绫人到底跟你的父亲聊了什么,那头突然就被父亲叫住。
这你能不知道吗?
实不相瞒,结婚申请书都签了。
你老实地点点头,在父亲的注视下脸颊有些发烫:“知道。”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过几天去神里家回礼,然后再替你们择个好日子,你们看如何?”
你和神里绫人异口同声道:“谢谢父亲/大人。”
与他相视一笑心里更加慰贴。
周围场景的最后一块拼图被神里绫人拼齐,你坐在家中的大堂里,现在的脑子才对整个事件进行了一个完整的梳理。
神里绫人向你求婚了。
神里绫人来你们家下聘。
而你父亲很快就要去回礼,不久之后你们就要结婚了。
幸福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神里绫人在桌下悄悄捏了捏你的手,你抬头眨眨眼,察觉他的手心有厚重的湿意。
神里绫人出手汗了,原来他也会紧张?
明明他在舌战群儒时半点都不带怕的,什么表情进去就什么表情出来,甚至与一群官场老手交锋后还能镇定自如地带你去喝奶茶。
现在他居然在紧张。
你忍不住笑出声来。
“成婚的时候再见。”
你勾了勾他的手指头。
神里绫人点点头,“成婚的时候再见。”
11.
成婚的日子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你的父亲和神里绫人商议后将这个日子定在了你们初见的那一天,你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况且那会已经过了暑意最严重的时候,天气恢复凉爽,你求之不得。
稻妻男女在约定结婚的日子后,就不得再见面,讲究的是一个小别胜新婚。你在这些日子里可谓无聊得不行,把神里家剑法打了一套又一套,现在已初具武人风范。那被你撂下的女红也重新捡了起来,反复多次琢磨之后终于被你摸出门道,可以坎坎坷坷地绣出一个简单的花样了。
父亲在某一日晨起时见证了你的成长,并逐渐把家中一些事务交付给你,教你打理商业上的事宜。多重事务的加持下,你也变得忙碌起来。
白驹过隙,时间终于走到了你跟神里绫人成婚的当天。
幸好你已经习惯早早地起来,妆娘为你梳妆的时候发现你比她还神采奕奕,惊得她手抖了一下。你连忙握着她的手,让她别紧张。
妆娘当下有些无奈,似乎紧张的人不应该是她,而是你吧?
你现在反倒是兴奋过度,完全忘记紧张为何物。
神里屋敷太远,不方便接亲队伍的走动。碰巧神里家在稻妻城附近有个带温泉的大宅子,你们便定在那里结婚,于你们二人都方便。
带上红盖头,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妆娘牵着你的手,然后把它放在另一个人的手心上。
神里绫人。
你摸着那道熟悉的掌心,心底升起的那一点因为看不清前路的紧张感立刻被安抚下来。你们可是超级信赖关系,神里绫人是不会让你摔跤的。
于是你平平安安地上了马车,神里绫人则需要在前头骑马为接亲队伍领路。
你悄悄揭开帘子看了一眼,他身上也穿着艳红喜庆的婚服,与你身上的是一对。你摸了摸自己袖口处的翔云纹路,金丝镶边,每一处都精细得过分。你听你母亲说,这套婚服是由绫华亲手设计的,是送给你和神里绫人成婚的礼物。
回望神里绫人,他走在前头,他的背挺得笔直。你光看这个背影就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夫君有多么意气风发。
郎情妾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你们何其幸运。
这走过的一路上都被装点了红灯笼,神里家在稻妻城中最得民心,百姓也衷心对你们之间的婚事作出祝福。城中热闹起来,程度竟跟那次春彩祭差不多。
走了好一会,接亲的队伍到达目的地,你赶紧把帘子掀下来,红盖头盖好,坐在车里等待神里绫人的搀扶。
为了让你从马车走向大堂的这一路好走,神里绫人特地命人撤走了路上所有的障碍物,甚至移植了一棵立在院子旁边的古树。现在这条路畅通无阻,你在他的搀扶下也走得稳稳当当。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样的场景在你心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真正面临的时候心情却百味陈杂。你很喜悦可以如愿以偿嫁给身边的这个人,却又有些长大之后远离家庭的怅然。
腰一下一下地弯下去,身边这个人在三次弯腰后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你,从今往后他另一半人生都会刻上你的名字。
你亦如是。
一声清脆的送入洞房,你终于得闲可以休息一会,可怜神里绫人,还要在外面应付宾客才可以回房间休息。
反正神里绫人还有很长时间,你自作主张掀开了盖头看婚房的布置,囍字窗花裁剪利落,方方角角正正好好不带半点弯折,手艺绝佳。蜡烛被浇筑重置成特别的形状,似一龙一凤交尾,从头开始点燃。房间内所用红布也皆为绸带,摸上去手感顺滑,一看就下了血本。
桌上摆放了一些菜式,应该跟外面迎宾的一样,你也饿得不行了,拿起筷子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之后又等了好久,神里绫人嘱咐过的家仆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走,换上了酒液和两个透明的杯子。
你猜测是神里绫人回来了,连忙盖上红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
不久之后果然从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清明。
“你们去休息吧,今夜不用守着了。”
“好。”
门吱呀地开了,神里绫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你的心脏开始跳动起来,在他站在你身旁的时候,那种紧张的情绪到达极致。
红盖头被捏住了,一点一点往上提,你能得到的视野也就越多,从神里绫人下垂的衣摆,到他别了浅色丝带的腰间。
红盖头完全被摘下来,你望见神里绫人带笑的眼。
“东西好吃吗?”
“你没喝太多吧?”
你们同时开口。
“好吃。”
“没有。”
又是同时回答。
紧张的气氛被这场小闹剧驱散了。
你把神里绫人拉过来,神里绫人顺从上前轻轻抱住你,他果真没喝太多酒,身上只有轻微的酒气。
“谢谢你嫁给我。”
他垂首吻了吻你的额头。
“不客气。”
你仰头回吻他。
(这里走紫色鱼,lof同名)
12.
年少家道中落,是命运带给神里绫人最残酷的考验。但在他上任社奉行的第一天,书桌上被某个人放了一朵小花,落款是祝他开心快乐。
日后每次他心狠手辣之时,都会想起心底的这片柔软。
你像四月的春风,悄无声息抚平那隆起的眉川,又让干涸的土地下起大雨。
时光正好,那就让他和你一起种进回忆的缝隙里,生根发芽,从天光乍破走到沐雪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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